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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5/4/10 22: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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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贵必翠

太阳暖暖地照着山岗,虽是深冬天气,但劳作了一大上午,身上还是起了一层薄汗。再把这几棵花椒树下面的杂草清理完就回家吃饭,老伴应该早就把饭菜热在铁锅里等着他回去吃饭了吧,想起跟了自己大半辈子老实巴交任劳任怨的老妻,老倔头心里无由地酸了一下。

都说老倔头倔。

这倔,似乎与生俱来。

可只有这片土地知道,他老倔头的倔是一种对命运深深的惧怕和对抗,他怕自己稍一松口气,日子就给他来一层黑纱,在黑纱里,他把日子过得栖栖惶惶地无滋无味,那真的还不如让老天收了他去。

老倔头身体棒着呢,哪能这么快就去阎王爷那里报到。既然如此,那就踏踏实实地干吧,这几年政策好了,仓里有粮,梁上有肉,可折子里的存款离小儿子谈下的对象要的彩礼还有一截距离。想到这,老倔头不由长叹一声,想起当年老伴跟自己时,要的彩礼也不过几十块而已,那时的几十块能做什么?折合成现在值多少?纵然时过境迁、物价飞涨,大概也就是几千块吧,总不会破一万去!

可现在说一个媳妇,少辄十多万,二十多万,甚至有的地方已经三四十万,还有的要求在城里必须有房,有车……这节节攀升的条件,可生生把有小子的家人愁坏了。

儿子是个普通的小子,放在人群里既不出挑,也不窝囊,可他像其他年轻人一样对土地没有感情,高中一毕业就到城里混生活去了,一晃眼也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对象是外村孙家的小妮,都是从小在一起读书就认识的,也是不识庄稼的“半拉子人”(当地对既不像城市人也不像农村人的称呼)。这么多年,他们漂在城市,做一些奇奇怪怪但都是出力流汗的工作,挣下的钱除了买些奇奇怪怪的衣服看些奇奇怪怪的稀奇估计也剩不下几个,到头来像结婚这样的大事还得靠家里。

可土地说吝啬也吝啬啊,给你吃喝没问题,足够让你甩开膀子敞开肚皮地撒野,可要想花花草草地让日子美起来,就得靠“经济头脑”在土地上整点文章了。

老倔头识不下几个字,对“文章”倒是敬畏得紧。

所以,当政府一提出在张家村搞花椒种植,大作“经济文章”时,老倔头沉思了三宿也就痛痛快快地答应跟上了。花了大半年的功夫,把这座荒了多年的山梁改造成花椒种植基地;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可都有他老倔头流下的汗水,是他不再年轻的生命里一个出彩的华章。今年春上县里领导来看过,给予老倔头高度的评价,还鼓励他要好好干,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看着偌大一片花椒林,老倔头得意得紧。对这笔可能产生的经济效益,他心里算了又算,觉得怎么着都不会亏的。

农村有的是土地,农村人有的是力气,只要国家政策不变,就不怕没有日子过。对这,老倔头深信着。

若问老倔头心里最怕啥?

他是苦惯了的人,他不怕苦,不怕流汗,就怕万一小儿子讨不上媳妇无法在村里做人。

现在的农村,姑娘媳妇都走了,要说下一门亲事实在太难。好不容易说上的,高额的彩礼又把一些普通收入的家庭难住了。观念上似乎也悄然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比如生儿生女这回事吧,村里都开玩笑说以前是稀奇生儿子,现在是稀奇生闺女,生闺女是招商银行,生儿子是建设银行。

对这,老倔头一开始并不理解,什么“招商”,什么“建设”,这怎么又跟儿子闺女的扯上了联系。等他搞懂了,他一下子就乐了,乐着乐着也就若有所思起来:是啊,想想两个儿子在农村要讨媳妇要建房的可不容易,他老倔头要建两所银行呢!好在他建成了一所,现在的这所眉目也渐渐明朗了:老倔头庆幸自己一直能紧跟政策,侍弄庄稼的同时还能搞活经济,让家里的日子在村里数得上的滋润着。他是村里第一批栽烤烟的参与者,家里第一架录放机和电视机就是那时买下的。后来,在政府的指导下种过百合,大儿媳就是种那二十多亩百合三年后娶进门的,花了六万六的彩礼。

大儿媳贤惠,是个好女子,她给家里带来的财富远远超过了六万六,尤其是想起刚上幼儿园的小孙子,老倔头心里热乎乎的。

时隔五年,彩礼已攀升到十六万六,老倔头知道,孙家不贪心,这个价码是目前最低的,隔壁“大炮”家娶进门的儿媳妇彩礼是十九万六呢。

论人才,孙家小妮值这个价,可是,十六万六,这可不是小数目!小儿子说他攒下了两万多,加上家里这几年存下的八万,那就还差六万。又是“六”!这个数字在农村人眼里可是个吉利数字啊,可一旦挂上红艳艳的“彩礼”,却生生把人愁坏了。

如果今年不把婚事定下来,等到明年,又不知这彩礼像近来暴涨的猪肉,让人眼馋着,心凉着……嗨,想什么呢?怎么能把小妮和猪肉相提并论呢?“该死!”老倔头狠狠地骂了一句自己,眉头皱得更深了。看看日头马上就正午了,可计划好的工作任务还差两棵花椒树呢,老倔头不由加快了进度。

一只云雀飞来,落在不远处的一棵花椒树上,歪着脑袋看了老倔头半天,又冲着西边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似在回应着什么;可周遭静静的,除了这云雀,就是老倔头和他手中的锄头。锄头刀刃已磨损了好多,是长年累月在土地里留下的痕迹;犹如一个曾经光鲜的少年,不知不觉地,苍老爬上了他的额头、鬓角、嘴角、肌肤……

这种渐变是不宜察觉的,是当事人不知的,最亲的人、天天见面的人也无觉,可有一天,站在镜前,你会感叹岁月真是好无情的东西,说溜走也就溜走了。

这把锄头跟了老倔头十多年了,买来时簇新得照得着人影,稍钝,但老倔头知道好锄头都是在土里打磨出来的,它的韧性跟使用者有着必然的默契。老倔头深信这会是把好锄头。

果不其然,锄头把换了好几根,锄头磨损了,重量减轻了些,但使用起来顺手得很,老倔头喜欢,不知不觉地把它看成了陪伴自己的小小子。

两个儿子都不在自己身边,农村留不住他们,农忙一过大儿子就到城市找“经济”去了,大儿媳今年冬上也走了,说是家里这点农活没必要浪费劳动力,多多少少出去找点,小叔子结婚也好尽力补贴点。

都走了,家里只剩下三岁多的小孙子和老倔头他们老两口了。

而看看偌大的村子,家家情况相似,除了老的就是小的,能干得上活找得到“经济”的基本都到城里去了。

这样的村庄很静,有时静得有些落寞。

还是年轻人好啊,有时老倔头这样想,他们有着无数种可能,有无数个去处,只要有年轻人的地方,就是热闹的。现在的村庄就是缺少了年轻人,所以冷冷清清地落寞着。

姑娘走了,媳妇走了,小伙走了,壮劳力走了……房子一间一间地空了下来,听说城里房价高得离谱,如果这些个房子像衣服一样能折叠起来带到城里,倒是一笔偌大的财富,去到城里的年轻人也不用再为房子发愁了。可是这样,他们还会回到村庄里么?现在,毕竟家还在农村,父母、孩子都在这里,去得再远,过年那几天总会回来小住几天;问起家住何处,他们的回答里也该是某村某寨吧……

嗨,尽想这些没用的干什么呢?老倔头暗自嘲讽了自己一句道: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

其实,对于眼前的日子,老倔头是满意的,他是吃过苦的人,缺衣少食的日子过过,担惊受怕的日子过过,对土地的信赖是他一生辛劳换来的笃定。到了今天,该有的都有了,他不是古板守旧的人,对于小儿子要到城里打拼的选择,他曾经试图改变过,可最终还是在“潮流”前败下阵来。于是,他又把所有的精力集中在这片花椒林上,好在有大儿子、儿媳的帮忙,花椒基地渐成气候。他有时暗暗在心里赌气:等着吧你,终有一天,当你在城里混不下去了,说不定你最终还是会回到这里来,这片花椒林还得你来伺候。这句话不用猜是对小儿子说的。

最后一棵花椒树了,老倔头站直身子,朝家的方向看了看,山挡住了他的视线,山上满目的苍黄在阳光下艳艳地闪着碎金光斑,此时的山林色彩丰盈,竟有了一种别的季节无法比拟的至美。

他知道,家就在山的那一边,家里有他的老妻,和正在成长的小孙孙。

再远处的城里,有他的两个儿子,还有儿媳,还有村子里走出去的年轻人,他们,也该做着返乡的盘算了吧,因为,年关将近了。

这太阳暖得,这哪是冬哟!

(作者系楚雄州作协会员,供职于大姚县实验中学)

年第1期(总第65期)

主编:马淑吉

副主编:王晓丽陆平

执行主编:起云金

编辑部主任:起云金


   辑:起海齐

封面题字:赵翼荣

(好文分享,文章由大姚县文联《白草岭》提供支持)

老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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