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白癜风医院 http://pf.39.net/bdfyy/bdfzd/途经仁里河畔的赶马人
海忠菊
仁和镇隐匿于永胜最东南边的角落里,东壤华坪,南临金沙江,与楚雄大姚隔江相望,还与东南方的四川攀枝花市毗邻。独特的地理位置掩不住这块土地上的淳朴与闭塞,也盖不住这条河谷古道的厚重与沧桑。没有建红星桥、没有修通攀丽公路(省道)之前,这里是一条马帮常年行走的古道。每个马帮队伍里都有个首领,负责管理整个马帮和赶马的小工。他们餐餐都在一口锅里吃饭,所以,这个首领就叫“锅头”。赶马的小工叫马夫,也叫马脚子,是沿途负责照看管理马匹和货物的小工,他们受马锅头领导。汉族和本地其他民族的马夫一般每个人得照顾三五匹马,根据个人能力,照顾的马越多,获得的酬劳就越高。相比当时其他的工作,马夫马锅头算是收入很高的行业之一。家里只要有一个人走马帮,就可以养活全家。这就是马锅头的生涯充满艰险和风餐露宿的辛苦,但还有那么多人热衷做马锅头和马夫的原因。仁和人喜欢通通称他们为“马锅头”,其实他们的分工和薪水都是有区别的。滇西北的崇山峻岭、江河峡谷固然美如画卷,古道上的马帮却行走得很辛苦,随时都会面临无数的危险与艰难。他们首先面对的就是狭窄险峻的道路和变化无常的高山气候,还有那随时有可能出没的虫蛇野兽和盗贼劫匪。他们白天走路要照顾牲口和货物,到了歇脚地还得捡柴烧火做饭,给马找草喂料、换马掌。在那一切物资的运转都靠人背马驮的年代,“马锅头”们算得上那时候人们心目中带点英雄色彩的最时尚先锋人物。他们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带回来的都是新鲜物件新鲜事。“天上麻鹞子,地下马脚子”,说的就是那时代的赶马人。“锅头”是马帮的核心人物,他们不但要有强健的体魄、过人的胆识、丰富的经验,还得具有机敏聪慧的头脑。在面临险情和突发状况,如遇盗贼劫匪和野兽出没,他们得临危不惧冲在最全面,发挥出他们独到的能力和魄力将事态扭转摆平,竭力保证整个马帮人员、货物、马匹的生命财产安全。此外,他们还得掌握辨天识地的本事。平时,还要负责处理马帮运货途中的一切事务,得对队伍里每一匹骡马的性情了如指掌。为马治病是“锅头”必备的本事,经验丰富的“锅头”只需看一眼就知道马得了什么病、要给什么药。马锅头的能力不但关系着马帮的安危,还决定着贸易的成败。他们还得在货物行情并不固定的情况下,必须知道什么货物在什么地方可以卖出最高的价格,以物易物时,机敏地讨价还价。搜集货物行情,再根据搜集到的信息讨价还价,以求获得最大的利润,这也是马锅头必须具备的职责和能力。他们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还大多通晓各地域的民族语言,也是当时社会当中掌握和传递各种最新消息的人。而这些能力都来自于实践。在那个年代,马锅头的待遇是十分优厚的。划船潭村的马老祖在民国初年就行走马帮,一直到解放后才结束了他的马帮生涯。他赶着马帮到过德宏芒市、泰国、缅甸、老挝,据说还到过英国,当时还带回了英国毛毯和海*呢大衣。旧中国时候,他挣回来的工钱养活了全家,购置了田地。划船潭村还有一位王姓马锅头,他和大村一位孙姓马锅头每人赶着自家的3头骡子合伙同高寨的几户马锅头拼成一个马帮,专走白盐井去驮盐巴,因为仁和缺盐。他们驮上仁和的酒南下到金沙江边,渡过丙海渡口,经大姚车家进去的山台场、格力麽,再到白盐井。他们在白盐井卖了酒,就驮上那里出产的柱櫈盐回来。当地盐商将盐巴造成柱櫈模样,方便马帮山路上驮运,统一规格,20斤一个,骡子驮4个,毛驴仅驮得动两个,来回一趟要半个月。像这样由几户私人家拼凑起来的小马帮,还有一支是专门来往于县城、仁和之间的。他们早上从仁和榨子门出发,经盐水沟,从“麻拐洞”崖子下面顺河边而上,过了马过河就爬到半坡上,顺着崖子上面的山梁一路朝县城北上。中午到烧香坪,在露天坝里支起锅庄石做午饭吃。晚上到六德霍家马店歇脚,第二天再赶往县城。来回一趟需4天时间。在这支仁和到县城的马帮里,有一位榨子们村的女马锅头,由于父母年迈、兄长体弱,这位村姑只得打上套头,穿上羊皮褂,选择加入到这支路途最短、离家最近的马帮里头,年复一年地风餐露宿于河谷悬崖间维持着一家人的生计。旧时,仁和文家和易家的马帮就比较大了,他们每家都有五六十匹骡子,就得雇佣专业的马锅头和马脚子帮他们赶马帮。他们两家的马帮一般赶往省城,驮上仁和的山货皮张到昆明,再从昆明驮上布匹、洋货回来。也有外地马帮途经仁和到华坪到四川的。他们有些是汉族和其他少数民族的马帮,一般在四五十匹骡马以下。赶马人都得走路,通常一人要照顾三五头牲口。这些矮小而强壮的骡马耐长途驮运,每匹牲口都套有马笼头,背上马鞍子,鞍子上面再架上捆绑好货物的驮子。这种驮子是滇西北地区普遍的驮牲口驮子,前面一根两寸宽的皮带从鞍子上拉倒牲口脖子底下右肩绕到左肩扣紧。后面一串光滑的马丘珠连接鞍子套在马尾下,鞍子就被稳稳地背在牲口腰上。货物捆在一个叉口的梯形架子上,这个架子和鞍子是配套的,这一架货物放在鞍子上就严丝合缝地卡在牲口背上,怎么摇晃都不会掉下来。那时的马帮,露宿也好,住马店也好,都是自己烧火、用自带的锣锅煮饭吃。从丽江、永胜和大理来的马帮喜欢在盐水沟和榨(闸)子门村交界处古道坎下叫“撑杆坪”的几块荒地处搭灶做饭和露宿。古道上方有一大湾子草坪,叫“马鹿湾”。卸下驮子,牲口就可以在这一大片草坪上放牧休息。晚上,将骡马们的缰绳收短,三五成群地拴在一起。仁和的气候大半年都比较炎热,当时,仁和的民团比较得力,治安也很好。过往的马锅头们喜欢在离集镇不远、比较平顺、有水草的这些地方歇脚过夜,既好放马,也省了住马店的钱,还方便到闸子门附近的几家铁匠铺里去购买马掌。马掌等于牲口的“鞋子”,就是像一个马蹄形边缘、有两厘米宽的大半圈,其间隔有孔。骡马跋山涉水长途行走,上坡上坎通常会把蹄子后方磨损到,下坡又特别容易将蹄子前方磨损得厉害,所以,走一天山路下来,马掌就会松脱,有的马掌会磨损坏掉。到了歇脚、住宿的地方,马锅头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是到当地的铁匠铺去给骡马买回相应的马掌,帮它们换上“新鞋子”。马锅头们将骡马们蹄子上的沙石土掏尽,把磨歪损的蹄壳用锋利的镰刀割平,仔细修整好,再将这个铁制的半圈按在蹄子上,在间隔的孔中钉入特制的马掌钉。这样就等于给牲口穿上一双铁板鞋,既保护了蹄子,又不会让坚硬的石块将蹄心的肉垫硌伤。寻一处比较平坦背风的地方卸下驮子,马脚子们有的拾柴火,有的淘米,有的割马草,有的换马掌,各司其职。马锅头终于可以坐下来安心地抽一锅醇香的兰花烟了。赶马人的灶搭得比较简易,一般是找一个坎下的避风处,搬3个石头砌拢,中间留出空烧火,3个石头上面蹲上淘洗好米、掺好水的锣锅,将随身带的豆食粑拿出来放在锣锅周围的锅庄石上烘烤,再煮上一锅干酸腌菜汤,就着香喷喷的豆食粑和锣锅饭,马锅头简单而具特色的晚餐在仁里河畔暮色苍茫的田野上开始了。锣锅饭的香味、豆食粑的香味、腌菜汤的酸爽在四野弥散开来,驱走了马锅头奔波一天的劳累。负重行走了一天的骡马也忍不住打几个喷嚏,扬扬四蹄,在草坪上打几个滚后,寻找中意的伙伴用嘴在对方身上啃咬抓痒,然后悠闲地嚼食着草料。途经仁和最大的马帮是西藏来的藏族马帮,他们的骡马一般都在80匹以上。藏族马帮人壮马肥,头骡脖子下挎着的帮铃有*用水壶那么大,他们的马帮才到马过河的麻拐洞崖子,“浜当、浜当”的帮铃声就回响到整个仁里街,仁里街人就晓得藏族马帮来了,其他的马帮、行人远远地就要给藏族马帮让道。藏族马帮的骡马不拴笼头、不用缰绳,让其骡马自由行走。有时遇其他马帮,难免产生冲撞,藏族的赶马人不走路,每一个都高高在上地端坐在马背上,任由牲口横冲直闯。他们的一个赶马人一般负责照管10匹以上的牲口。他们个个高大魁梧,留着长发,编成辫子盘在头上,穿着长到膝盖的长袖、宽腰、大襟衫,扎着腰带,打着绑腿,腰带两边每边别着一把一尺多长的短刀,银质的刀鞘上镶嵌着绿松石和玛瑙之类的各色宝石。藏族马帮的驮子是“扇扇驮”,不用架子,每个牲口背上背一个骑鞍。货物装在两个圆形略长的牛皮口袋头,顶端用绳子收拢绑紧,两个口袋的扎口处再用粗绳子绑起,一边一个搭在骑鞍上,也称“软驮”。20世纪七八十年代滇西一带的人出门常背的“马桶包”跟他们那个牛皮的驮口袋很相似,只是小一点,上面有两根带子,可以背在身上。用这种牛皮口袋装货物,途中遇摩擦、碰撞也不容易将货物损坏、泼洒。藏族马帮的头骡打扮得非常漂亮,不用驮东西,也不骑人,刘海、鬃毛修剪得整齐美观,打扮得眉清目秀,额头上还戴一朵大红花,脖子下挎一个大帮铃,肩膀上和臀上装饰着用五彩丝条编织成串的小铃铛,走起路来,洪亮的帮铃声再配着“叮里当啷”的小铃铛声音,好听又好看!头骡每天享受着优厚的待遇,被马锅头打扮得漂漂亮亮,像个新姑娘一样神气地走在马帮的最前面,在滇西北的崇山峻岭间从不会迷路,将庞大的队伍带向遥远的异乡进行互市,创造着源源不断财富,维系着无数个村庄和集镇的繁盛。这些大型藏族马帮渡过仁里河、经过高寨、翻越马桑湾哨房垭口到华坪、入四川。他们通常傍晚到达仁里,露宿于离集镇不远处有龙洞水的地方,拿出自带的拴马桩,两根铁棒打入地下,中间绷一根绳子,将每一匹骡子的一只前脚拴住,再拴在两根拴马桩之间的绳子上。藏族马帮的骡马很乖,一般百十匹骡马全部拴在几根拴马桩(绳子)上也不打架,虽只拴住一只脚也不会逃跑。每只骡马的耳朵上挎一个料包,每个料包里大概放七八斤蚕豆、包谷之类的马料,套在嘴巴上吃,一点不泼洒,也无法争抢。藏族的马锅头下马搭好灶、烧燃火,取出随身带的铜茶壶,在锅庄石上烧开了水就开始打酥油茶。浓浓的酥油茶打好了,就着开水拌湿的炒面和牦牛干巴之类的干熟肉,就是他们营养而美味的日常晚餐了。有的会啃几口蔓菁。年,最后一支由80匹骡子组成的藏族马帮途经仁和,头骡脖挎帮铃,二骡驮插彩旗,山间铃响马帮来,浩浩荡荡走进仁和,在闸子门村傣族坟坝上方(现永华公路)露宿,惹得大人观望、小孩远远偷看,成为古道上最后的历史壮观。当时,这些马帮把布匹、洋纱、绸缎从内地运往滇藏,将山货、药材、皮张运入内地。马帮队伍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行进在蜿蜒伸展的大山、河谷及沿途村寨的驿道上。滇西北高原上强烈的紫外线将一个个青春年少的马锅头晒熟成结实的壮汉。长年累月的风霜染白了他们的鬓发,将行走过的千沟万壑刻画在他们的脸上。他们的家人只有长长的等待,他们的爱情在崇山峻岭中飘零!在跟随马帮无止境地行走途中,也会偶遇美好的爱情。当时,习甸的一位年轻的马锅头随马帮经过土司坟旁边山道时,看到一位姑娘在林间砍柴,他随即朝她抛了一曲调子过去:“这山看着那山高,那边小妹砍柴烧。与其砍柴嫁给我,柴不砍来水不挑!”正在砍柴的姑娘停下柴刀,回了一曲:“巧嘴斑鸠飞得高,来到云中把手招。有朝一日豁到手,柴要砍来水要挑。”马锅头又唱一曲:“山歌好唱口难开,妹妹是个好人才。真心实意看上了,大红花轿抬你来!”砍柴姑娘又回一曲:“茅草盖房尖对尖,妹家住在大路边。小哥有情进来坐,茶是茶来烟是烟。”据说,当时同行的马锅头都一起帮这位青年一起和砍柴妹子对了半天的调子,最后才依依惜别。后来,这段姻缘还真成了。“穷走夷方富赶马。”不是为生活所迫,谁也不愿意与家人长年分离、顶风冒雨地行走于莽莽大山中。马锅头并不是那么好当的,马帮的生活也并不是天天“山歌调子”“走南闯北”那么浪漫、逍遥。一路上,风雨飘摇、蚊叮蛇咬、缺医少药、人饥马寒,有时还免不了要与劫匪、野兽殊死搏斗。在旧社会,马锅头好多时候是提着脑袋在刀尖上扛活,他们纵横在艰险神秘的茶马古道上,用脚步将横断山脉的皱褶一寸寸丈量,用山歌调子填满峡谷中的寂寞,在马铃声中重复着家与远方的跋涉,他们的大半生都在用两只脚与4只脚的骡马拼脚力,用汗水讨着全家的生活。在莽莽群山中,他们辛苦地漂泊着、跋涉着、浪漫着、传奇着……
编辑:白浩
校对:和文圣周寿荣
二审:谭元怀
终审:罗坪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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